请做个好人

  “刘陆龙！”
  “你tm的不得好死！”
  “昨天请你吃肉的事都忘了？日尼玛的表面兄弟！！”
  在周强那愤怒无比的咆哮声中，他一脸绝望地被两个年轻力壮的警员拖着带离了余家的餐馆。
  那哭喊声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直至周强整个人都被塞进警车关着才彻底停息。
  “哎呀...”
  “真是莫名其妙！”
  龙哥挠着自己锃亮的大光头，傻傻地自言自语道：
  “我都不认识他，他怎么张嘴就骂人呢？”
  “好了！”
  王队长冷冷一喝，给了龙哥一个颇具威慑力的眼神：
  “装疯卖傻地糊弄谁呢？”
  “这次算你们走运，让你们在构成犯罪事实之前就及时收手。”
  “但是，我劝你们不要心存侥幸，再妄图通过黑恶手段恐吓守法平民、牟取非法利益！”
  “否则，等待你们的只有法律的制裁！”
  “长官教育的是！”
  “我们一定继续当好自己的良好市民！”
  龙哥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又斜着眼给了开车的小弟一个急迫无比的眼神：
  “愣着干什么，还没休息够吗？”
  “走啊！”
  “是、是...”
  开车的纹身小弟打了个哆嗦，也顾不得去擦拭额上渗出的冷汗，就忙不迭地启动车子，一脚油门给踩了出去。
  装着一车社会人的宝马七扭八歪地从街边轰出，很快就溜了个无影无踪。
  “小余。”
  王队长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对余庆说道：
  “这群无赖要是还找上门来，你就直接打电话报警。”
  “我保证，只要他们敢越过红线一步，就一定会马上尝到镣铐的滋味。”
  “好的。”
  余庆点了点头，又打蛇随棍上地和这位来头不小的王队长套起了近乎：
  “谢谢王叔！”
  “哈哈...”
  王队长也很自然地应下了余庆这一声“王叔”，一脸和气地说道：
  “先进去吧！”
  “老李和你爸还正聊在兴头上呢，可别让这群不法之徒给打搅太多了。”
  “嗯。”
  余庆点了点头，就跟着王队长返回了店里。
  而这时，周强被警车带走，系统奖励到账的提示声也适时响起：
  “叮！”
  “成功协助官府逮捕寻衅滋事的社会闲散人员周强，净化社会环境，共建平安家园。”
  “奖励：e级抽奖机会一次。”
  清理掉一个流氓无赖算是大功一件，但余庆在这次事件中仅仅是扮演了一个诱饵式的受害者角色，基本没有出力。
  所以，他拿到的奖励仅仅是最低的e等。
  不过，余庆也算知足了。
  毕竟他刚刚全程都站在旁边看戏没有参与，甚至都没想过自己还能借此混到一个e级奖励。
  唯一可惜的是...
  余庆望了望那空荡荡的马路，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经过王队长这么一吓，也不知道那龙哥还敢不敢再来“照顾生意”。
  要是那龙哥不敢来挑事的话，那自己幻想中的“打小出老”永动机可就直接夭折在襁褓里了。
  对了，还有一点就是...
  余庆不由看向了自己那完全没有因为周强闹事而心生困扰、仍旧在和李悟真乐乐呵呵谈天说地的老爹：
  显然，周强老师的“社会教育课”根本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闹事的周强是被王队长制止的，王队长是被李悟真叫过来的，李悟真又是因为当年受了余积善恩惠，才会特地带人上门拜访。
  这...
  到最后这“人性丑陋、现实残酷”的社会教育课没能给余积善上成，反倒是七绕八绕地验证了他那“好人总有好报”的天真想法。
  “唉...”
  余庆只能无奈摇头。
  但现实终究没能如余庆所想的那么残酷，反而还一路向着温馨感人的情境发展：
  “余大哥！”
  只见李悟真聊天聊到一半，突然直起身来郑重地向余积善鞠了一躬：
  “谢谢！”
  “没有你，就没有我李悟真的今天！”
  “此恩此情刻骨铭心，我李悟真没齿难忘！”
  “唉...”
  “这是哪里的话？”
  余积善连忙摆手，一脸真诚地说道：
  “我不过是管了你几天饭罢了，也能算得上什么大恩？”
  “兄弟你本来就是个有本事的人。”
  “就算没有我出手相助，你也迟早会在这社会上出人头地的。”
  “不。”
  李悟真坚定地摇了摇头，神情郑重地像是在宣誓：
  “余大哥！”
  “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从师傅那里学到了本事。”
  “在遇到你之后，我才从你身上真正学会了做人。”
  “那些东西，值得我学上一辈子。”
  他说到动情处，俨然是热泪盈眶。
  然后，在余庆、王秀芬这对母子讶异而惊喜的目光中，李悟真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又毫不犹豫地将它放到桌子上推了出去：
  “余大哥！”
  “这是我这些年来参加工作攒下的积蓄，数字不算太大，但加起来也有八十来万。”
  “一饭之恩，当以千金为报。”
  “这八十万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余大哥你赶快收下！”
  “......”
  余庆被“八十万”这三个字震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抓那张藏着八十万巨款的银行卡：
  “谢谢李叔！”
  “这钱我们就先收...”
  “咳咳！”
  王秀芬一把摁住了儿子的手，强自镇静地说道：
  “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有点规矩行不行？”
  “把手放回去！”
  嘴上说得好听，但她的心里却一点没比猴急猴急的余庆好到哪去：
  八十万啊！
  有这八十万，店里不需要那么忙了，每个月的房贷不用愁了，以后儿子娶媳妇也容易多了。
  想着想着，王秀芬的眼睛都快瞪直了。
  “不要！”
  余积善斩钉截铁地说了声“不”，硬生生地打碎了王秀芬和余庆两人心中的美好幻想。
  他果断地把那张银行卡推回到了李悟真面前，坚定不移地说道：
  “这钱，我决不能收。”
  “你要是给我八千，我腆着脸也就把钱收下了。”
  “但是这八十万是兄弟你半辈子攒下的积蓄，我怎么好意思拿在手上？”
  “再说了...”
  余积善顿了一顿，语气更加执拗：
  “我帮助别人，只是因为我想帮助别人，而不是指望着别人以后给我回报我才帮助别人。”
  “小李，这钱你就拿回去吧！”
  “爸！”
  余庆却是被气得坐不住了：
  “你昨天可还跟我说，好人会有好报呢！”
  “现在好报来了，你怎么又往外推呢？”
  “这傻不傻啊！”
  “傻。”
  余积善深深一叹：
  “我知道我傻。”
  “但是，我就想做个能尽量帮到别人的好人。”
  情到深处，余积善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回忆的色彩，
  “儿子，你和你妈应该都不知道...”
  “其实，我原来不是什么好人。”
  “啥？”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你爷爷奶奶都没告诉你吧？”
  余积善慨然一笑：
  “在我年轻的时候，电影《古惑仔》的录像带满大街都在播。”
  “那些好勇斗狠的年轻人都学着那电影里面的样子出去混黑社会，就连我读书的那个小镇子都受了影响。”
  “而我，也是那些傻子中的一个。”
  “啥？”
  余庆彻底傻了。
  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他这个烂好人老爹和“黑社会”三个字扯在一起。
  而余积善的讲述仍在继续：
  “当年我天天和狐朋狗友鬼混，读书读不成器，到最后不光被学校开除，还被你爷爷和奶奶气得赶出了家门。”
  “这下好了...”
  “没有家里给的钱，那些‘讲义气’的好兄弟马上就离我而去。”
  “我连饭都吃不起，又没地方住，最后饿得不行，只能心一横翻到别人家里去偷东西。”
  “然后，我就碰到了改变我一生的好心人...”
  “那天，我撬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准备进去偷点食物和钱财。”
  “结果东西没偷到，人却是被主人家逮了个正着。”
  “住在那里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老奶奶看着我长得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觉得心里不忍，就没让大爷把我送到派出所。”
  “不光这样，她还进厨房下了一碗清汤面，打了两个土鸡蛋，端过来让我坐着吃了。”
  “然后，老奶奶又给了我一件大爷的新衣服穿。”
  “到我走的时候，她甚至还主动把家里的存钱包拿出来，从里面颤颤巍巍地拿出了一沓碎钞票递到了我的手上。”
  “那一刻，她跟我说：”
  “‘你年纪还小，时间还多，还有机会做个好人。'”
  说着说着，余积善的眼眶已经全然被泪水浸湿：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句话！”
  “从那之后，我就立志要改过自新、行善积德，把这份善意给传递下去！”
  听到这里，余庆沉默了，大家都沉默了。
  他们都没想到，自己会从余积善口中听到这样的故事。
  “儿子。”
  看着沉默不语的余庆，余积善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时候治安不好、官府抓得很严，像我这样的坏人，被送进去起码得关上十年。”
  “如果我进去了，就不会认识你妈，也不会生下你，不会有我们今天在近海安家立业的好日子。”
  “你也知道，后来的情况并不是这样。”
  “因为那个老奶奶不光没把我送进去认罪伏法，还给我饭吃、给我衣穿、给我钱花、劝我做个好人。”
  “你说她傻不傻？”
  “她傻，我也傻。”
  “但是如果大家都不傻，这世界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余庆依旧沉默。
  见到儿子隐隐有被自己说动的迹象，余积善不禁欣慰地笑了起来。
  “这...”
  纠结片刻后，余庆终于打破了沉默：
  “爸！”
  “入室盗窃是刑事公诉案件，就算当事人不报案，也是要由官府立案侦查、监察院提起公诉的。”
  说着，余庆指了指旁边坐着的刑警王队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您...”
  “您刚刚这是自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