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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芒种(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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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和岁稔
      夜里,雪停了。
      窗外一片清白,屋里却暖得过分,灯光柔和,空气里有一股被暖热烘出的甘甜气。
      宋仲行靠在床头,半倚着枕,搂着她。简随安就蜷在他怀里,头发散在他胸口,细细一缕,扫在他颈侧。
      两个人正在叙着闲话——左不过是简随安在天马行空地絮叨着什么,宋仲行微阖着眼,没打断,偶尔“嗯”一声,指尖顺着她的发丝慢慢拨弄。
      “你发现没有,”她的声音带着软绵绵的起伏,“我们好久没吵架了。”
      宋仲行低头看她一眼。
      “嗯?”
      “我说,我们太久没吵架了。”
      她抬头,语气认真,眼神亮亮的:“我都不习惯了。”
      宋仲行笑了。
      “那你想做什么?”
      “吵一架呗。”
      她理直气壮:“找找感觉。”
      “什么感觉?”
      “生活气。”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我不习惯。”
      宋仲行忍笑,手指在她后颈那处轻轻划了一下。
      “那我是不是该先惹你生气?”
      “嗯。”她点头。
      “你得先说点让我不高兴的话。”
      “比如?”
      “比如——你嫌我懒,不做家务。”
      “可你确实懒。”
      她立刻瞪他:“喂!”
      他笑出声。
      “这不就有感觉了?”
      “宋仲行——”
      她气得想起身,他一拉,把她又带回怀里。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挣了两下没挣开,干脆偃旗息鼓,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你就会欺负我。”
      “那你不是说要吵架?”他低头看她,声音里都是笑意。
      “我说的‘吵架’,不是这种!”
      “那是哪种?”
      “就是……”她想了想,“我说一句你顶一句,顶得我没脾气那种。”
      宋仲行轻笑:“那现在也差不多。”
      简随安一噎,忽然也笑出声,索性直接往他怀里一缩。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窗外的雪,细细碎碎的,一层一层落在瓦上、树枝上,堆得满满当当。偶尔一阵风过,又簌簌抖落几片下来,像谁轻轻拂了一下天地的肩。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
      桌上叁道菜,色香味俱全,却淡得没滋没味,一尝就知是某位封建大家长的刻意安排。
      简随安夹了一块西兰花,又放下筷子。
      宋仲行抬眼:“怎么?”
      “没什么。”
      “那就多吃点。”
      他语气温和。
      简随安面无表情,尽量多吃了几口。
      可他又皱眉,看着她拿筷子的姿势。
      “别这么急。”
      “……”
      “吃饭的时候,别老低头。”
      “……”
      “嚼慢一点。”
      她终于抬头,筷子啪地一声落在桌上。
      “宋仲行,”她咬牙,“天底下没有比你更难伺候的人了!”
      说完,她就“咣当”一下站起来,那叫一个气势汹汹,威风凛凛,椅子也帮衬着,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然后——
      由于太过于激动,她一不注意,脚磕在桌腿上了。
      “唔……”
      简随安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抱着脚缩成一团。
      宋仲行皱眉,无奈地叹气:“笨。”
      说着便绕过桌子,半蹲下来。
      “给我看看。”
      “才不要你管。”
      她还倔:“还不是你害的!”
      “我害你?”他抬眼看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那我现在算是救人。”
      “明明都怪你。”
      简随安瞪他,心口却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气还没散,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两个人就这么闹了一通,饭菜少了的那点滋味,倒是都补齐了。
      但是简随安不认为,这是菜一天比一天清淡的原因。
      那天居然连苦瓜都端上来了!
      “这也太过分了吧?!”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你的口腔溃疡……还能吃辣?”
      他斜瞥一眼。
      简随安悻悻地不说话了。
      半晌,她忽然主动夹了块苦瓜,脸上的笑意也有点压不住,慢悠悠说:
      “清淡点也好。”
      “对血压好,对血糖好,对血脂也好。”
      停顿两秒,她又补了一句:“毕竟……也该到保养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空气安静了几秒。
      她心里一紧,悄悄抬眼。
      宋仲行果然在看她。
      “保养?”
      他的神情平静,却带着几分玩味:“那我倒得谢谢你提醒。”
      “谢我什么?”她有点心虚。
      “保养嘛,总得从源头抓起。”他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指尖轻敲桌面。
      “源头?”
      简随安不明所以,还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他低笑了一声。
      简随安反应过来,脸“唰”地红了:“你——宋仲行!”
      他靠在椅背上,笑而不语,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神情带着一点懒意,又透着揶揄。
      “怎么了?”
      简随安气得不想理他。
      她瞧他这个假正经的样子就觉得羞恼,现在又装个没事人一样,把话推给她,仿佛那个起了坏心思的人是她。
      宋仲行给她夹了一块苦瓜,笑:“清清火,别生气。”
      简随安说不过他,悄悄咕哝:“我看是你该清火。”
      “嗯?”
      “没什么。”
      她飞快埋头吃饭,宁愿吃苦瓜都不敢再去看他。
      但她的口腔溃疡也没折腾她太久,因为眼下的另一件事明显更让她忧虑。
      晚上,简随安洗完了澡,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窝在沙发里。明明电视正放着她最爱的动画片,但她却提不起一丝兴趣。
      她忽然心有戚戚焉。
      “宋仲行。”
      她喊住他,不让他走,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如果我不去上班了,就在家待着,你会嫌我吗?”
      他垂首,看着她笑,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那你准备在家里做什么?”
      “做饭、扫地、洗衣服。”
      “那保姆干什么?”
      “……那我就当个吉祥物?能镇宅的那种,睡觉、晒太阳、数天花板,然后等你回家。”
      “不错,听着挺好。”
      “挺好?”
      “比上班安全。”
      简随安笑得眼睛都弯了。
      她故意用下巴蹭了蹭他,继续问:“怎么,你嫌我?”
      宋仲行这才把文件放下,他俯身,眉眼间的笑意似有若无。
      “真要待在家,那就要听我的。”
      “听你的?”简随安眨眨眼,警觉起来,“我得干嘛?”
      “早睡早起,少看电视,不乱花钱。还有——”他笑意浅浅,抬起她的下巴,“少出去乱跑。”
      简随安愣了一下,随即嘟囔:“那我还是上班吧,上班自由。”
      宋仲行搂着她笑。
      她靠在他怀里,心跳贴着他的心跳,呼吸都跟着慢了下来。
      她又喊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到他。
      她说:“我就一直这样抱着你,好不好?”
      宋仲行的手在她后背停了一下。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慢慢地抚着她的头发,指尖从发尾滑到颈后。
      许久,他才开口。
      “那你要说到做到。”
      她一时没出声,只轻轻笑了笑,心里也生出一种奇怪的安静——
      雪也好,风声也好,一切都远远的,只有他怀里的这点温度是真实的。
      也是她唯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