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那人惊诧的喊了一声:“主上?”
薛遥知甩了甩沉重的脑袋,抬头看去,男人穿着一身白衣,是仙门弟子的装束,他看起来有些眼熟,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寒时。
薛遥知推开寒时,她站都快站不稳了,寒时连忙又去扶住她,又被她使劲推开,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却记着自己是要做什么,寒时的阻拦,让她恼怒:“滚!”
寒时愣了一下,薛遥知越过他,跑向逢魔谷外,然后被值守的弟子,团团包围。
薛遥知看着他们,心中忽然升起巨大的无力感与绝望,紧绷的身体如同断掉的弦,她呕出了一口鲜血,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原来,她还是走不出逢魔谷。
哪怕她跑的再快都没用。
……
薛遥知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当力竭后陷入昏迷,像是紧绷的弦终于断掉,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可她一点都不想睁开眼。
好累啊。
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极致的疲惫之后,她觉得她整个人都变得非常轻盈,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的框架。
她可以是一阵拂过青山的风,可以是天空盘旋的飞鸟,可以是深蓝大海中的鱼,她甚至可以什么都不是。
万物皆可为她。
她绝对自由。
直到她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他似乎又在喊她,只是这一次声音开始哽咽了。
薛遥知听出这是燕别序的声音,怎么会听不出来呢,他曾是与她最亲密的人,他们在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漫长而美好的岁月。
可是现在薛遥知不想理他。
他真讨厌啊,一直吵她。
薛遥知闭着眼,不耐烦的想。
这时,有滚烫的泪珠,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她纤长的睫羽颤动着,终于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憔悴苍白的脸。
燕别序惊喜的看着她,他眼眶红肿,声音颤抖:“知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
或许是因为昏睡的时间太久,薛遥知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伸手推开燕别序。
燕别序见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他,他的双手垂在身侧,不知所措。
他哑声说道:“知了,你睡了太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很担心你。数年前我们闯出梦魇之境时,那梦妖在你掌心,种下了一滴泪,意欲伺机再度将你困在梦中。”
薛遥知伤得没有上次被诛雪剑所伤重,但却硬生生的昏迷了一个月,燕别序排查出原因后,将那滴泪封印,薛遥知却仍迟迟没有醒来。医修说,是薛遥知自己不想醒。
燕别序真的很怕,她就这样睡死过去。他无法想象,他会失去她。
薛遥知听了,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正在这时,一杯水递到她的唇边。
薛遥知下意识的往后退,燕别序殷切的目光,逐渐变得暗淡。
“这里是哪?逢魔谷还是仙君殿?”薛遥知终于开口,她唇角干涩,声音沙哑。
“逢魔谷。”燕别序立刻说道:“大夫跟我说,最好不要轻易移动你,所以这段时日,只能委屈你先住在这里。”
薛遥知“哦”了一声,开始发呆。
燕别序还以为薛遥知会有许多问题问他,可是她什么都没有问,也拒绝了和他再交谈。
燕别序哑声说:“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
薛遥知这才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等到嗓子没那么难受了,她起身下床。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她身上的外伤早已被医治好了,连伤疤都没有留下,这时醒来,除了躺太久腿脚有些发软外,倒是没有别的不适。
薛遥知掀开营帐的门,往外望去。
这里是燕别序的大营,此处设了阵法,没有阻碍她视线的瘴气,她可以轻易视物,她踮着脚,想看得更远一些。
只是再怎么远也远不到逢魔谷外去,她收回目光,见周围穿行的弟子神情恹恹,她随便拦了一个弟子问:“现在外面那些魔种怎么样了?”
那弟子看见薛遥知慌忙行礼:“主上!”
薛遥知又问了一遍,燕别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知了,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包括你所关心的,钟离寂的近况。”
他的声音很是平稳,听不出丝毫的冰冷怒意。
薛遥知抿了抿唇,转身进去。
燕别序跟上她,一边又一边说:“你救了他,他倒是没有让你失望,活过来了,魔界的封印,无法修补,也快要破了。”
“钟离寂活着,你开心吗?知了。”
薛遥知在床边的软榻坐下,她这才回答:“我不希望任何人死。”
生命宝贵。
“那我呢。”他在软榻前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她。
薛遥知瞥了燕别序一眼,他看起来憔悴又狼狈,脸色惨白,衣衫凌乱,隐约可见里衣内层层叠叠的绷带。
当日他和钟离寂一样,也伤在心口。
薛遥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她很不想和燕别序交流,他总爱问她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燕别序握住了她的手,重复问她:“那我呢。”
“你放开。”薛遥知想甩开他的手。
燕别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近乎哀求的问她:“知了,那我呢。”
“我活着,你不开心,对吗?”
你在意的,只有一个钟离寂。
“你烦不烦啊,放开我!”她挣扎着,却被他紧紧的抱住了。
燕别序抱着她,任凭她怎么挣扎,他都舍不得松手,仿佛一松手,薛遥知就会离他远去一样。
未曾好好料理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薛遥知挣扎的动作一顿,她恼怒的说:“你干嘛把伤口撞过来啊,你快去换药!”
燕别序听着就笑了,他终于放开了薛遥知,苍白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看着他。
他红肿的眼里有泪花,唇角勾起的笑容苍白无力:“知了,你在担心我,我活着你也是开心的,对不对。”
“对对对行了吧。”薛遥知不耐烦的说。
燕别序微微直起身,凑近了她。
薛遥知嫌恶的偏过头去。
他看见她明晃晃的拒绝,轻声问她:“你是喜欢钟离寂了吗?你没有拒绝他的亲吻。知了,他是怎么勾引你的?”
薛遥知恼怒的盯着他。
“是这样吗?”
燕别序又一次凑近了她,他没有再给薛遥知躲避他的机会。
肌肤相贴,唇齿相依,呼吸交织。
他们曾经亲吻过无数次。
他们曾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薛遥知死死的咬住了他的唇,两人的唇齿间尽是腥甜的血腥味。
这点疼痛对他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他的身子直了起来,欺身而上,几乎要将她压在软榻之上。
薛遥知忍无可忍,意乱情迷中被他放开的手抬起,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巴掌。
“你发什么神经!”薛遥知骂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的动作终于顿住了,他脸颊一侧肿起,却只安静的看着她,他的眼神,幽深又诡谲,仿佛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她会如此疾言厉色的拒绝他,她会依旧疾言厉色的拒绝钟离寂吗?
在秘境中的那三日,他们又做了什么呢?
他看见的是他们亲密耳语,亲吻,拥抱,他没有看见的,会是什么呢?
嫉妒与怀疑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的树,紧紧的缠住了他的心脏。
心口的伤开裂得更厉害了,血渐渐打湿他整片衣襟。
薛遥知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忍着满腔的怒火,好声好气的劝他:“燕别序,你清醒一点,现在去换药好吗?你死了我也不会开心的,我希望你活着,健康的活着。”
“知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做的不够好。”燕别序压下心中可怕的欲望,他仍是戴着温和的面具,说:“如果我痛,会让你解气,我心甘情愿。”
他治不治伤,他痛不痛,和她解不解气,有什么关系?他一厢情愿的唱着独角戏,却偏要绑架着她一起来演出。
薛遥知看着他,心中腾升起浓重的无力,她说:“你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互相折磨,你不累吗?”
“我爱你,在你心中,竟是折磨吗?”他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出声,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问。
薛遥知无言,沉默便是答案。
燕别序并不接受她沉默以待,他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薛遥知偏过头去,不想看他。
燕别序在软榻前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许久许久,似是力竭,另一条腿,也彻底落在了地面上。
他始终看着她,仿佛无声的哀求。
直至胸口的伤自发止血,他也没有再动一下,像是一尊沉默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