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号医院

  戴临点点头。
  “是的。或者这么说吧，死亡，一般来说是诅咒会造成的最轻的后果。某些极端可怕的诅咒，是你即使死了，都没有办法得到安息，会永世不得超生。”
  诅咒要治愈，只能是在怨灵阶段。就这，还得是排除业障鬼诅咒的情况下。至于恶鬼诅咒，情况则比较特殊，最轻的恶鬼诅咒和怨灵差不多，发现得早或许有治愈的希望。
  一旦诅咒达到了厉鬼阶段，治愈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诅咒必将伴随终生，想活得长久是一件基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要到了凶灵阶段，十个患者都未必能救活一个，能救活的人，也很难再活过五年以上。在凶灵外科，有记载的患者，在随访四五年后，多半就都死去了。凶灵外科的医生也很难从死神手中，将患者的生命夺过来。
  所以，如果这是凶灵诅咒，亚历克斯和梅尔蒂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不现实的了。除非，他们两个其实已经死了，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鬼魂。
  “到目前为止，都还无法确诊，你和你妻子，究竟遭受的是什么样的诅咒。”
  666号医院，和444号医院的治疗手段是截然不同的。444号医院对诅咒定性，然后对症治疗，通过切除诅咒，制作咒物。但是，666号医院不同，即使没有定性，也可以直接通用等同的诅咒现象进行咒物治疗。但是，在戴临看来，666号医院对于咒物的使用，太过于大胆和冒进，这种做法其实很冒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患者的死伤。
  “你在想什么？戴医生？”
  “我想先出去走走。”
  “要我陪着你吗？”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在费城逛逛。”
  戴临独自一个人，来到了费城的街道上。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时间层。
  弟弟戴维如果长期生活在这个时间层，他可能会被这个时间层彻底同化，到时候，他的肉身就会被隔绝于444号医院的层面，和666号医院，会成为“不存在之物”。在物质稳定的时间层，不存在之物是自然不能从无到有的。只有在被高维污染的情况下，事物的存在与否才会变得模糊和可以互相转化，就如同薛定谔的猫一样。
  而因果律……相对来说，也是这样的道理。
  戴临上网查询了当初底特律的那次枪战。当时，那场枪战的爆发，是当地的两个黑帮帮派，抢夺地盘所引发的。而这两帮的纷争，已经持续十年时间，远远早于亚历克斯和梅尔蒂认识的时间。
  这一点，就显得非常不合理。但是，如果是因果律诅咒的话……
  “这也就意味着，未来的事情，甚至可以对过去产生影响。这样的诅咒……简直难以想象。”
  绝对是最顶级的凶灵才能做到的事情。
  “我到底要面临的会是什么样的敌人？”
  这种未知，说实话，让戴临有几分迷惘。他其实不害怕面临强敌，但是这种完全捉摸不透的诅咒，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果亚历克斯告诉自己，已经有着数不清的生命死去，那么他反而会觉得正常一点。
  就在此时，戴临忽然转过头一看！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戴临可以确定，有人在监视自己。
  “666号医院的人吗？”
  这倒也不奇怪。他们一直盯着自己，而很快，蕾莉亚会对自己进行手术。
  他必须在那之前，带着戴维离开。
  而对自己，恐怕浮士德家族的人，也未必放心，必然会想办法监视自己。
  灵异医生想监视一个人，手段实在是太多了，更别提这次监视自己的人的幕后主使者，还包括了副院长梅菲斯·浮士德。
  戴临可以确定，梅菲斯·浮士德，比印无缺，韩铭，都要强大得多。
  这一点，绝对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讨人厌的老鼠。”戴临冷冷地看向背后，接着，他就转过身，继续走着。
  “我一定能带着戴维离开……一定能……”
  走着走着，他路过一个商店橱窗。
  从橱窗里，他可以看到米兰的身影。
  米兰在镜子里距离自己更近了。
  戴临知道，米兰现在的样子，是因为她承受不了体内的恶魔咒物。说到底，她是靠罗德·戴伦开发的术式，才能勉强承受恶魔咒物。但六级深渊侵袭终究不是她能轻松承受的，终究，开始受到了反噬。反噬一旦开始，她必将被咒物所同化！
  第十章 冰冷
  克里斯感觉到背后传递而来的寒意后，整个人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他回过头看了看，奇怪，这后面不可能有风，也没有冷气啊。
  那这种诡异的颤栗感，是怎么回事？
  刚才一瞬间，克里斯只觉得仿佛浑身都被冻结了一样。
  他上一次有类似的感觉，还是面对着儿子遗体的时候。
  那时候，只觉得这个世界，似乎都崩塌了。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可是，就这样躺在那，再也无法说话，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这种感觉，克里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然而，妻子却只是在一旁将所有的罪责全部都推给他。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不相信儿子，他不会死！你把儿子还给我，克里斯·欧文，把儿子还给我！”
  是的。
  克里斯想起来了，在那时候，有一瞬间，他有一种浑身都被冻结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没有办法动弹和呼吸，仿佛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
  “我……”
  克里斯忽然回忆起那个叫做梅尔蒂的女人刚才说的话。
  她的话语……本来听起来就是荒诞不经的话语，可是现在，他忽然感觉，也许她说的是实话也说不定。
  如果她说的话……其实都是真的呢？
  他抖抖索索地，又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包烟，又抽出了一根香烟来。
  他发现自己的手抖得特别厉害，那股冰冷的颤栗感，此时再一次袭上了心头。而当他再度点燃打火机的时候，火苗刚一蹿出来，却是马上就熄灭了。
  “what？”
  此时本来就战战兢兢的他，更加惊愕了。
  怎么会？明明没有风？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距离梅尔蒂的反方向走去。
  “不对，不对，不对！那个女人是疯子，她是疯子，她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是的，她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接着，他快步走到火车的厕所内，跑了进去，随后将门关上了。
  此时此刻，他才稍稍有些安心。
  他的身体倚靠着门，叼着香烟，再一次想要点燃这根香烟。
  “不是我的错，约翰的死不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不是……”
  但是现在，克里斯仿佛随时都能看到约翰的面孔。好像每一个瞬间，都能看见。
  而此时，他再度回想起梅尔蒂所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存在鬼魂的。即使诸神并不存在，但是鬼魂是绝对存在的。这一点，我可以对你肯定。”
  即使是现在，这句话依旧萦绕在他耳畔。
  克里斯抓着自己的胸口，然后取出手机，再度给妻子打了电话过去。
  “怎么了？”
  妻子安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安娜。”克里斯用平淡的口吻说，“如果，以后由你来抚养我们的女儿……”
  听到这里，电话另一头似乎也怔住了。
  “我最近想了很多，作为父亲，我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能真正走进儿子的内心。你说我不相信儿子，但真正的信任是什么呢？因为是孩子，我们就无条件相信他们吗？我也不懂……我感觉我作为一个教育者，是不够格的。”
  听到这里，安娜的口吻平静了一些。
  “你是个好教师。这一点，我是承认的。你对任何人也都是采取同样的标准，如果我的学生吸食毒品，欺凌弱小，你也会去阻止。但你一点都不懂约翰……你不懂他，所以他也不会和你说真心话。他是个瘾君子，但他绝对没有强奸别人。我们是家人，为什么要用对学生的标准来对待家人？家人之间不该把感情看得比道理更重要吗？”
  克里斯和安娜都平静了许久。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克里斯。无论如何，我不能把女儿给你。我也不希望你继续把女儿也当做你的一个在家里的学生抚养长大。我会好好教育她的，如果你同意直接签订将她给我抚养的协议，我可以增加你每周来探望女儿的次数。”
  克里斯再一次尝试点燃打火机。
  依旧没用。
  “约翰死的时候……我们的儿子死的时候，他是不是有恨我呢？我最近，时常在想这个问题。”
  家人就不该讲道理吗？
  克里斯迷惘了。
  如果儿子带着对自己的怨恨而死，如果儿子到死都没有原谅他……
  他回忆起那股颤栗的感觉。
  “克里斯，你好好考虑吧。除非你同意将女儿的抚养权给我，不然……你就只能通过律师联系到我了。没有女儿，我还不如去死。”
  妻子挂断了电话，克里斯却是浑身冰寒。
  就在此时，他忽然又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寒意。
  一如约翰死去的那个瞬间……
  然后，他忽然感觉到，脚踝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了！
  ……
  “啊啊啊啊啊！不！不要！”
  杰克正和鲍勃在吹牛聊天时，忽然听见一声激烈的大喊！
  “怎么了？”
  他们愣愣地看向发出喊声的方向。
  梅丽亚丝忽然发出一丝尖锐的喊声，而在她旁边，梅尔蒂一把抱住了她。
  “好了，没事，没事，梅丽亚丝，妈妈在这里，没事了……你是做噩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