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鹿肉
林雨露早上醒得晚,楚浔已在主殿议政,她走时还偷偷瞧了一眼。那人坐在高台之上,神色冷得能冻死几个,听不清台下的文臣说了些什么,便被他几个字驳回了。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楚浔还侧目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
她不再偷看,回内室梳妆去了。
估摸着长公主是要晨猎去得,她也不好挑着午膳时去,于是索性又在内室翻着书来消磨时间,直至用过午膳又小睡了一个时辰,才爬起来自偏殿出去了。
长公主的行宫在昆明池附近,比御宿苑要凉上许多,但亏得天气晴好,偶有一阵湖风也并不冷人。雨露来时虽穿得只是宫女服制,但长公主身边从前见过她的侍女很多,知道她身份特别,并不做阻拦,却告诉她公主还在猎场未归。
雨露在小亭里坐了片刻,看着行宫里公主府的侍女在庭中忙碌,抿着小炉中烧着的热茶,胡乱思付许多。
没叫她等多久,楚玥便带着两个贴身的侍女回到行宫,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望向庭中,遥遥对雨露一笑。
她是换好了衣裳来得,手里还捏着把宝蓝色的描花面扇,坐在了她对面,笑问:“怎么,阿浔竟放心将你放出来?若是早些来,本宫还能带你同去围猎。”
“那明日我早些来,公主带我同行可好?”雨露笑着给她斟了一杯炉中的热茶,笑道:“殿下这里的桃花茶是我喝过最香的。”
楚玥刚要答应,接茶的手却是一顿,打开茶盏瞧了一眼,忽得问:“这桃花茶你喝了多少?”
雨露怔愣着答道:“有两盏吧,怎么了殿下?”
楚玥秀眉微蹙,立刻偏头对身后的侍女吩咐:“去传府医。”
说罢,楚玥按下她手中茶盏,敛下神色重新展颜,对雨露温声道:“这茶性凉,本宫体热自是尝饮,你可不行。可别在本宫这里落下什么病,怕阿浔来怪本宫呢。”
雨露忙摆手,不好意思地开口:“只两盏茶而已,不至有什么的。”
她想到什么,抬眼对上楚玥一双含笑的瑞凤眼,试探着问道:“殿下怎知我饮不了此茶?”
虽然自己的身子确实不大好,但在长公主身边的时候并未流露出什么,楚玥何等身份,竟也会关心自己能不能饮凉性的桃花茶吗?
“今日猎场里遇上贺长风,说是替阿浔猎一头鹿回来。”楚玥拿手中面扇遮住半张花容月貌的脸,声音中笑意更甚:“阿浔可从来不注重这些,鹿肉最为温补体寒之人,想是给你的?”
雨露张了张口,心下疑虑消退大半。
她又问一句:“公主怎么还带着府医?”
“本宫产后多病,这一向转了暖,旧病易发,府医自是走到哪带到哪儿。”楚玥眼底的笑意隐退,合上面扇:“本宫这位府医是妇科圣手,不见得比御医差,叫他替你瞧瞧,也让本宫安心。”
雨露便不再多言,也怕问多了叫这位矜贵的长公主多心。
那府医来时行色匆匆,只是举止不似文人,也不像公主府其他人那般对楚玥毕恭毕敬唯恐有误。楚玥也只摆手叫他来看诊,嘱咐道:“好生瞧着,这位姑娘身子如何?若你有什么方子,便写出来递去宫里,陛下少不得要赏你。”
雨露伸出手腕放在石桌上,转头对楚玥夸大其词地吐苦水:“昨夜陛下灌了我好苦的一碗药,苦得我半宿口中发涩,吃了好几颗糖梅子。”
“他着御医给你开药方子了?”侍女重新换了壶茶水来,楚玥亲自着手滤茶,却将头一汤倒了,又滤过几回才斟给她,转眼看向府医:“瞧得如何?”
那府医松了搭在雨露脉上的手,对上楚玥的眼,笑道:“这位姑娘是体亏了些,需用药滋补着,倒没什么事。”
“不若让他也开个方子,你带回去给那御医瞧瞧?”楚玥看着她饮下热茶,摆手示意他下去,转头来问她,“那药若太苦,想是用药太浓,略急了些。”
“也好,”雨露忙对那执笔的府医叮嘱:“可别太苦了。”
那府医思付片刻,终于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方子,一边写一边说:“姑娘,药哪里有不苦的,只是我这味药更温和些,想来您喝得下去。”
雨露谢过他,接过了那张药方子。
她识不得方子,只略扫过一眼便收下。
“走吧,天凉了,便在本宫这里用晚膳吧。”楚玥瞧了瞧天边晚霞,由身后的侍女扶着起身,调侃道:“本宫是没抢到那头鹿,却也猎回来头野猪,叫人炖去了。”
两人便离了小亭往殿中去。
已是傍晚,昆明池起了风正是阴凉的时候,她坐到暖阁时,楚玥还唤人给了她一个手炉,两人捧着手炉坐在罗汉榻上闲聊。
天色渐晚时,回廊外有宫人疾行而来,在殿门外朗声告禀:“公主,御宿苑那边派了人来,说是来接今日来访的客人。”
楚玥便对她笑:“瞧瞧,半日便来要人了。”
雨露想起昨夜是答应了楚浔要早些回去的,便赶紧起身,给她行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原也该回去了,不好再打搅殿下。”
“哪有什么打搅,小六没来,本宫盼着你来解解闷呢。”楚玥并未起身,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女送她,叮嘱道:“那方子记得给御医瞧瞧。”
雨露应了一声,出殿门时才发现夜色已深,头顶半轮明月,加快脚步走出了回廊,果然瞧见了来接自己的轿子和几个面容熟悉的御前侍卫。
回御宿苑时,主殿已没了议政的大臣,楚浔坐在案前提笔不知写些什么,在她走近时才抬头望过来,淡声问:“若不着人请你,打算何时回来?”
“这不是回来了嘛。”雨露走过去到他身后,替他捏了捏肩,语带讨好:“小狐狸被陛下叫人拿去驯了,臣妾无聊嘛。”
“那狐狸野性可比你大得多。”
“陛下今日叫人猎了头鹿给臣妾?”
楚浔笔尖一顿,终是放下笔,收好堆放的折子,按住她落在自己肩上微凉的手,眼带笑意地瞧她:“怎知是给你的?”
“那难不成是给陛下自己的?”雨露挣开他的手向下摸去,在他耳边轻轻开口:“鹿肉于女子温补,于男子似乎是……温肾壮阳?”
“啊呀——还没用膳呢!”
眨眼间被他捞到怀里扛起来,还被打了下屁股,她没想一句话就能把人撩拨过了,张牙舞爪面红耳赤地唤他:“楚浔!我饿了!”
“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喊人了!”
“喊大点声,”楚浔一路单手抱着她回内室,将她放回榻上便俯身撑在她腰侧,勾唇浅笑:“打算喊什么,看有没有人理你。”
“陛下想听什么?”
林雨露红着脸往榻里挪着被他打疼的屁股,在他俯身前踢了绣履,抬足踩在他胸膛的龙纹上,毫无底气地小声嚷嚷:“金屋藏娇、强掳宫女的昏君——”
“怎么?不是你非要跟来春猎?”
楚浔想起那桩事来,手掌刚摸上她踩在身上的玉足想按下去,却发觉是泛着凉的,于是没有再压下去,给她褪了罗袜握在温热的掌心。
“等会儿吃两碗烧鹿肉,今夜便不喂你喝那药。”